本文分享自 photalks blog


偶然的機會, 在網路上看到這篇很棒的文章,
而又有幸的得到作者的准許轉載到此。

找回攝影的初衷*

2010年的最後一晚,我陪老婆去觀賞台北101跨年煙火秀,
返家之後百感交集,於是藉網路抒發個人淺見。

對攝影人來說,台北101跨年煙火秀不愧是一年一度最大的攝影盛會,
剛好又遇上建國100年,各界加碼演出,更吸引了無數攝影迷瘋狂參與。
每到這時候,我們總會驚歎:台灣竟然有那麼多人喜歡攝影,有那麼多人擁有單眼相機!

正因如此,煙火秀早在一週前便已經未演先轟動;
很遺憾的是,我們也透過媒體報導,
看到了一些光怪陸離的現象;
例如在象山頂上,許多人為了卡位,
以腳架鎖在公共場所、隨後又有人加以破壞,
也有人砍掉山上樹枝以免檔到自己拍照。
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因為拍照引起的零星紛爭…。

在等待煙火的漫長時間中,我仔細思索著:

「攝影原本是很優雅的活動,有必要搞成這樣嗎?
當初為什麼會喜歡攝影,自己的初衷是什麼呢?」

長久以來,「惡意卡位」就是台灣攝影圈的負面文化。
無論廟會、煙火秀、展場、公共展演活動,
都可看到許多卡位人的惡行惡狀,也因此迭起爭執。

曾經在一次公眾活動中,看見某中年人在最佳位置拍完之後,
便緊抱相機賴著不走,旁人請他讓大家也拍一下,
只見他振振有辭的說:「假如每個人都在這裡拍,
那不是大家都拍得跟我一樣了嗎?」旁邊年輕人氣得想扁他。
這種行徑,就算拍到了好照片,又怎樣呢?

我想,「尊重別人」應該是攝影人非常重要的基本素養,
而謙卑、無私分享更是網路時代的美德。
已經民國100年了,台灣的攝影文化也該提升了,
免得被譏為:別人都上太空了,我們還在殺豬公。

是的,業餘攝影應該可以再輕鬆一點、優雅一點。



對大多數的人而言,相機只是「拍照」的工具,
只想為生活留下紀錄,或滿足工作、學習上的需求。
在攝影網站裡出現的人,大多數應該不是專業的;
只是以攝影為樂趣,將攝影當作生活紀錄、
抒解壓力的休閒嗜好、或者社交工具,其實不必太嚴肅。

然而,只要在攝影圈子待得夠久,
或者在各大攝影網站待得夠久,那麼多多少少都曾經迷失過吧?
可能迷失於追逐競賽大獎、虛擬名銜;
迷失於昂貴器材、神兵利器;
迷失於上首頁得高分,或者迷失於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辣妹人像外拍?
因而,我經常惕勵自己,學習攝影,莫忘初衷。


人像外拍文化,也有許多值得討論的地方

不可否認的,「人像外拍」是業餘攝影圈內的主流活動;
每逢假日,在台大校園、華山特區、士林官邸等熱門景點,
都會看到攝影團體進行人像外拍,各大攝影網站,
最能吸引目光的,還是人像區。

清新健康的人像外拍,或者竭盡心思的人像創作,
都值得鼓勵,只不過要提醒大家:
不要過度沉迷於人像外拍、當你在拍攝別人的老婆之時,
千萬別忽略了自己老婆的感受;
會不會因為過於熱衷人像外拍,
而疏忽了和家人的相處、冷落了你的至親好友?

我想,作為攝影迷的家人,
最不能忍受的,大概是老公、男友敗家購入大批器材之後,
卻拋妻棄子,獨自跑去拍秀展辣妹、參加美少女外拍。
至少,當我們的目光盯在外拍辣妹玲瓏的腰身、
焦點鎖定ShowGirl誘人的乳溝,
並且察覺自己的「下半身」隱隱有點「生理反應」之時,
對自己的老婆、女友至少應該要有點良心不安吧?

上週因工作關係,負責拍攝一場知名的時尚秀。
當我們在內場拍完模特兒化妝花絮,準備到伸展台架設器材時,
發現理想的拍攝位置早已擠滿業餘攝影人,
這是公開活動當然無可置喙。
而在一位「事業線」突出的名模穿著丁字褲罩薄紗出場時,
四周快門聲在一瞬間瘋狂起落,讓人咋舌。

其實這些只是個人喜好的範圍,原本無可厚非;
然而若假借攝影沾腥帶色,便不配稱為攝影了。
若我們以「色淫師」、「性侵 攝影」為關鍵字在google搜尋,
便會找到數以萬計相關的負面新聞。
例如,常在社會新聞裡看到:攝影人士上網招募模特兒,
說是要到汽車旅館進行「精緻人像創作」,
然而進了旅館便露出猙獰面目,扒光模特兒衣服,
要她「三秒鐘床上躺平」。我們常氣憤攝影圈裡劣幣逐良幣,
心術不正的人以為有錢就可以恣意做任何事,
讓攝影被污名化,令人憤恨卻無可奈何。

曾經看過一段 DV 影片,紀錄某攝影團體在郊區
進行「藝術人體攝影」的荒唐景象:
一群背著相機和長短鏡頭的歐吉桑,
圍著兩位一絲不掛的少女,要她們在草叢、
溪畔擺出各種撩人的姿勢拍攝。
影片中,一位模特兒因為跨下的體毛被草叢鉤住了無法脫身,
於是兩位好心的歐吉桑立刻飛奔過去,
「親手」幫她解圍,對敏感部位上下其手在所難免。


部分攝影人對器材的盲目追逐,也是值得討論的地方

在各大攝影網站中,器材的討論總是佔去廣大篇幅,
經常可以看到武器競賽、軍火展示,
或不同品牌相機的擁護者,各為其相機進行口水戰;
而器材的「開箱文」,也成為攝影網站的新文化。

網路上也有些人喜歡炫耀昂貴器材,
卻鮮少用來拍出好作品。
其實只要衡酌自己的經濟情況,量力而為,
玩攝影器材並無不妥。
只是個人並不贊成「有心想學攝影」的人,太過於迷信高檔器材;
假如我們將注意力都放在器材上,那就很難學好攝影了。

不久以前,應邀上東森購物頻道,
以攝影達人身分賣徠卡相機,
有機會和徠卡相關人員聊起,在台灣最大的相機玩家,
應屬某科技大廠老闆;他的器材總值可能超過帝寶豪宅,
卻是非常低調絕不招搖。試想,一般人若要炫耀財力,
將常見的機皇、大三元、人像鏡皇背在身上,
其總值也不過和一台國產房車差不多吧?
你會因為某人開國產車上馬路,而讚嘆不已嗎?


當初自己為什麼會喜歡攝影,攝影的初衷又是什麼呢?

我想,生活記錄應該是最早的攝影動機吧!

有人說,台北市個沒有記憶的地方,
許多許多的記憶場景不斷被摧毀,
而攝影卻讓我們記下每個值得回憶的當下。
隨著歲月流逝,每回整理昔日舊作,
仔細檢視一張張幻燈片,讓我重溫每個快門瞬間的感動,
也看到青春過往的飛揚、沈潛、迭宕、流連。

我出生在貧困的礦工家庭,
父母辛勤工作也只圖一家溫飽而已,根本不知攝影何物。
50年代因煤礦災變頻傳,於是舉家搬到台北謀生。
那時叔叔帶我到松山的建築工地,才五樓高,
附近卻少有高過它的房子,因而在松山竟可以一路望見總統府。
眼前那條「凱達格蘭大道」還叫做「介壽路」的時候,
我和成千上萬的學生戴著國旗圖案的斗笠,
在那聆聽先總統蔣公的國慶文告;
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國慶大會,
濃重的浙江腔高喊「中華民國萬歲」卻是鏗鏘有力。

多年以後,我在相同的凱達格蘭大道拍攝街頭運動,
有位青年在綠色旗海中高喊中華民國萬歲,
卻招來叫罵追打,讓人看了恍如隔世。
鄰近的中正紀念堂幾年後才興建起來,
唸研究所的時候曾經來此參加「野百合學運」,
和數千人一起見證了台灣最大規模的學運。

也就在這風起雲湧1970年代,我像著了魔似地迷上攝影,
除了正常生活學習之外,其餘時間都讓攝影佔滿。
為了買單眼相機,在加油站打工、夜市擺地攤、賣便當,路邊洗車。
而洗車最怕計程車,通常司機會自己洗車,
往往遇上酒客嘔吐才會讓我們清洗。
當時為了賺五塊錢,含淚清洗被酒客吐滿穢物的計程車,
這些記憶讓我對得之不易的攝影器材倍加珍惜,並發願要成為攝影家。

當時最愛看的雜誌是LIFE和國家地理雜誌,
幾本「黨外雜誌」和大姆指出版的安瑟亞當斯、卡提布列松
和尤金史密斯系列專輯,也帶給我許多啟發。
在許多資訊的衝擊,以及一長串的街頭運動帶來的反思,
讓我的攝影範圍不在侷限於校園保護傘下,
不再喜愛夢囈式的唯美照片,開始思考作品的風格與內涵。

那時國內攝影當道者是各個攝影學會,
而我投入才在萌芽的報導攝影;並以張照堂、王信、
以及尤金.史密斯、卡提.布列松和國家地理雜誌、
LIFE雜誌的作品為學習對象,
稍晚出版的人間雜誌也滋養了同儕許多「報導攝影」愛好者。
也以報導攝影為畢生職志,幻想有一天能得到普立茲獎、
成為馬格南(國際頂尖報導攝影家的團體)的成員。

1978 年台美斷交,和學長到機場參加對美國特使團的抗議,
上千「愛國青年」搖旗吶喊,蕃茄雞蛋齊飛,
回到宿舍擦拭相機上的蛋漬,雙手依舊顫抖。
那年擔任公益社團攝影股,在一次育幼院訪問活動中,
因反對虛偽,拒絕替社長拍攝摸頭、送禮物等表現愛心的活動照;
而角落有位義工默默為智障院童清洗身上穢物,畫面至今讓人難忘。
當時不僅止學習攝影,同時也讓我看清真實社會的形形色色。

後來,因為工作、家庭等因素,並沒有如原先預期投身攝影工作,
卻也一直不捨得拋開攝影;夢想與現實一直這樣糾纏不休。
十餘年前工作得意,家中卻是變故連連,
賣掉市區一樓大房子搬到郊區,失去了心愛的暗房、廉價賣掉全部相機,
也暫停攝影創作;於是自我調整~我改用眼睛看、用腦筋想、用心體會,
自詡大隱於市,扮演網路潛水族。

近幾年來,拜電子科技發展之賜,
攝影成為全民運動;此時再次重拾相機作,
已經兩鬢飛霜,生命裡也有了許多滄桑。
我沒有成為攝影大師,更沒有進入心儀的馬格南,
而昔日「振衣千仞崗,濯足萬里流」的壯志雄圖,
如今想起也只有啞然失笑;花了二、三十年時間,
才讓自己識破年少夢想,認清自己的平凡、以及現實的不完美。
繞了那麼大的圈子,終於回到原點,準備重新出發;
只是青春,已經伴隨漫天殞逝的夢想,悄然消逝。



我粗略的將攝影目的或形式分為「創作」和「紀錄」兩種。

中年以後重拾相機,卻再也無法從事攝影創作、
再也拍不出年少時那種照片了,除了技術退化之外,
更重要的是,我已經尋不回過去那種青澀、單純的心境了。

這些年來,在現實生活中掙扎,體驗生命無常。
年少輕狂、青春浪莽、中年沉潛,
每一階段都有不同的心境和思維模式,
創作也有不同的特色。
從前喜歡用望遠鏡頭發掘真相、批判社會,
如今則習慣用廣角鏡頭讓視野更寬廣、包容更多事物。

一年多前,離開了二十多年的教師工作,再度投入攝影,
此時攝影對我已有了不同的意義。除了在各大學、中小學教攝影之外,
拍攝的都是以記錄式照片為主。對我來說,
攝影的目的不再是藝術創作,
不再是尋求自我實現,
一切回歸到單純的生活紀錄,找回攝影初衷。

我常在舊照片中尋找青春年少,
同時也積極的去紀錄即將消失的生活樣貌。
家人、親朋好友快樂相處、子女的成長過程,
都是拍攝的最佳素材。
同時,我也敏感的發現,台北城市風貌、
生活方式都已和年少時大不相同,
許多景物若不即時記錄,便要消失無蹤。

是了,當台北的天際線越築越高、當現代化的步伐快速向前邁進、
當人們的生活步調日益緊張繁忙,許多珍貴鏡頭不會再出現了。
我疼惜因颱風淹水而損失上萬張幻燈片,
更懊悔幾次遇到創作瓶頸時,總會丟掉大批照片,
希望從頭開始;然而昔日許多構圖不佳、畫質不良的舊照片,
今天都成為珍貴的歷史鏡頭。
或許消失的景物還可以「復刻」,
而我僅有的青春,卻已經永遠絕版。



誰能想像二十年之後的台北,是何等景象?

在民國100的第一天,我期許自己,
努力用相機紀錄當下的一切,好讓將來翻閱舊照片時,
能夠告訴孫輩:這是剛蓋好的台北101,
那裡是已經拆除的日據時代總督府,還有基隆河岸那一大片水泥叢林,
曾經是綠草如茵的河濱公園。

假如仔細比對照片,或許會逐漸認出,那一片摩天大樓,
原本有磚窯、稻田、池塘、或者低矮的公寓,
是我童年嬉戲、歡笑,年少奮發、掙扎、成長的地方。



作者簡介

莊老師,
退休教師。 目前專職於攝影。


來源網站

 DCView 達人部落格 - 找回攝影的初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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